女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,黑发如缎,铺散在白色的枕头与床铺上。即便是在睡梦中,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仍旧未曾散去,反倒让她显得格外宁静而不可接近。她的呼吸均匀,睫毛垂落,仿佛尚在沉睡之中。
实际上她早已醒来,只是当她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靠近时,便本能地闭上眼,佯作沉睡。
利维站了片刻,最终还是轻轻半蹲下身,伸出手,极轻地——几乎像是迟疑了许久后才允许自己做的——抚摸了下女儿头顶的黑发,将她额前几缕发丝梳开。
那动作太轻柔,反而让阿莉娅有些陌生,还很不习惯。于是,她睁开了眼,皱眉看着父亲,躲开触摸。
利维的指尖刚好停在她发际,看到她睁眼的一瞬,手便迅速收了回来,站起身,姿态立刻恢复一贯的挺拔与克制。
“你醒了。”他的声音不带情绪,低沉得像落地的石子,“身体怎么样?”
“没事。”阿莉娅淡淡回应,随后将被子拉高,把整个脑袋都盖住。
“……你是不是又私自做了什么实验?”利维望着那个整个埋在被子里、只露出一截发尾的身影,沉默片刻,又问道,语气中带着一贯的严肃,“还是说……你又接触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?”
气氛凝滞了几秒,阿莉娅的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,幽幽回答道:“我在寻找吸引摄魂怪的方法。”
利维眉头一皱,“吸引摄魂怪?”他盯着女儿,眼底里浮现出一丝不解与警觉。“你寻找摄魂怪做什么?你不知道那是极其危险的东西吗?”
“哈利说过,”阿莉娅一边开口,一边盯着父亲的表情,“几乎每次摄魂怪靠近他的时候他都能听见他母亲临死前的声音。”
“几乎每次。”她的黑眸直直地看着他,似乎想要穿透利维眼前薄薄的眼镜片,直视他的内心。“我在想,”她慢慢地说,“如果我遇到摄魂怪——我会不会……听到母亲的声音。”
空气忽然静了一瞬。
利维的表情凝滞当场,唇角动了动。他似乎很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是机械地说出那句他早已重复了无数次的说辞:“阿莉娅,我很抱歉,你母亲……在生下你时难产。你还未出生,她就已经……所以你可能听不——”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阿莉娅打断了他,忽然朝父亲伸出手,手心朝上摊开。
利维面对这个动作,一下子懵了。他缓慢弯腰靠近,不知该把什么放在她手心。金加隆?
“手给我。”阿莉娅见父亲迟迟没有动作,便轻声催促。
他终于伸出手来——那是一只修长而干净的手,骨节分明,关节轮廓如线雕。阿莉娅注视着那只手迟疑地落入自己掌心,轻轻覆上父亲的手背,指腹缓慢地摩挲着那一处处清晰的骨线与温热的皮肤。她的手缓缓滑向掌背下方,一路滑至他那空空的无名指上,最终停住。
那里,原本有一枚蓝宝石戒指,父亲从不曾取下。但现在,它不见了。
利维的身形一顿,显然没料到她会关注到戒指,眼神闪了闪。前天晚上那枚蓝宝石戒指破碎后,他一时没来得及替换上。
当时,他的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刺痛,宝石随之碎裂,便急忙赶往学校,正好看到拉斐尔将阿莉娅抱入医疗翼。
就在这微妙而沉默的对峙中,医疗翼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。
“阿莉娅,早上好,听说你昨天终于醒了。”邓布利多走进医疗翼时,长袍上还缀着清晨露水的痕迹。
他身边则是院长弗利维教授,手里还抱着一小束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细长魔法花,颜色柔和,轻轻在空气中摇曳,仿佛能自己呼吸。
利维迅速收回手,挺直了背脊,转身看向来人。阿莉娅也缓缓收回自己的手,重新放进了被褥中,目光却依旧凝视着父亲,像是还有话要问,但已经不再急于此刻说出。
“阿莉娅,亲爱的,我们来看看你。”弗利维一进门就满脸关切地走近,踮着脚把那束花放在床头:“医疗翼的阳光太单调了,放几株会动的植物,或许能让你恢复得更快些。”
“谢谢,弗利维教授。”阿莉娅看着他,微微点头致谢。
邓布利多则站在她床边不远处,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微笑望着她,仿佛什么都知道,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。